照理來說，周圍幾個大隊的人都忙著割稻，是沒這個功夫經歷來喬家嶴搗亂的。

但今年喬家嶴實在太惹眼，糧食這個東西太重要了，一切都說不好。

果然，前半夜快交班的時候，有一行人鬼鬼祟祟地摸到了稻田裏邊。

十個人看四百畝地有點看不過來，尤其是黑夜裏，不能和白天一樣一眼望到另一邊。

喬大江幾人只能提著裝有蠟燭的燈籠在自己負責的範圍內巡邏。

唯一慶幸的就是來人如果是想割稻子，那動靜一定是很大的，這種巡邏，也只能是最大限度地減少損失。

來了六個人，是陶朱村的六個生產隊隊長，和之前自發地前來找茬的人不同，他們是奉命前來的。

喬家嶴今年的畝產傻子都看出來很了不得了，他們的目的是割一部分回去留作明年他們陶朱村的種子。

所以挑哪些水稻下手也是很有講究的，六個人繞著稻田貓著身子走，全神貫註地分辨著眼前的稻子還能不能做種子。

繞著繞著，轉角地時候，就和正在巡邏的喬大江冷不丁碰上。

六人還在互相推嚷是誰裝了自己的時候，喬大江已經大喊“這裏有人”了。

順著晚風，離得最近的幫著喊了幾句，匆匆趕過來。

推搡一陣，六人才如夢初醒，意識到自己被抓住了。

十個人對上六個人，都是身強體壯的，還是對得過，再加上對方心虛，這會一個勁地討饒著，說自己只是好奇來看看。

如果不是一人一把鐮刀，還真能被他們糊弄過去。

幾個人看看夜色，估計交班的人也快來了，就在這裏等著。

喬大海幾人一來，回去喊人的喊人，繼續巡邏的繼續巡邏，整個村子都熱鬧起來。

喬家嶴人白天又不用割稻，半夜不睡覺問題也不大。

上百個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烏壓壓地圍著六個陶朱村的小隊長進到喬家嶴的大隊。

村裏的幹部隊伍一個個面色嚴峻看著六人，喬大成都不需要說什麽，六人就主動說出了全部。

聽到這幾人的計劃，喬家嶴的人沒一個不笑出聲的，他們作為知情人，可太知道這個結局了。

一時間，不少人似乎覺得不如讓他們偷了去白高興一場更好。

喬大成也沒忍住笑出了聲。、

笑完，才又板起臉，“不管你們的目的是什麽，你們這就是想來偷東西，雖然沒成功，但是肯定是不能讓你們就這樣回去的，等明天白天你們陶木言過來了再說。”

一句話，決定了六人今天晚上的命運。

喬家嶴的人特地犧牲自己的休息時間，為他們清理出幹凈沒有雜物的雜物間，把他們關進去。

一大早，陶木言就過來了。

但是喬家嶴哪來的功夫搭理他，先晾在一邊再說。

何平來了。

第一天的早上，清晨剛剛采摘下來上好的蔬菜，特意為何平幾人留到現在西瓜和甜瓜藤，最後一批成熟的葡萄，一一擺在大隊的招待室裏，先讓技術員們感受一下喬家嶴的熱情！

陶木言就在一邊看著，咽了下口水。

喬家嶴的這些東西他都去買過，確實好吃，要不是手裏錢有限，他準得天天吃。

現在農機廠的年輕人就因為來開收割機就能免費吃這個？早知道他就讓他小兒子去農機廠了！

被關在雜物間的六個小隊長透過窗子，也看見了這樣的場景，一個個早就精神不濟，滿腦子都是好想吃。

等招待完了何平幾人，收割機去工作了，喬大成才分出眼神給陶木言。

圍觀群眾很多，都是來看熱鬧的。

這就是機器的好處啊！王春梅第一個在底下拱火。

“去年是誰說機器不好的？機器不好我們哪有這功夫理你們啊，也對，機器確實對你們不好！”

“哈哈哈哈……”

陶木言本就繃著的臉青了青。

這件事的確不對，不抓到一切好說，被抓到了那就難頂了，“喬隊長，您直說吧，要我們怎麽樣？”

送去公安是不可能送去公安的，不然以後兩個村真成仇人了。

喬大成沈思，想到了之前在縣城大廳喬奮強怎麽處理的時候學到的新名詞，勾了勾嘴角，開始說話。

“這件事，你們雖然沒得手，我們的稻子也沒損失，但是你們的這個行為害得我們全村將近兩百人沒好好睡覺，白天還要補覺，我的要求也不高賠償我們一個精神損失費，一個誤工費。”

“真要按我們一天的收入來算，你們也賠不起，給你們便宜點吧，聽說你們那地種番薯和花生多，兩個加起來賠我們每人一斤花生和一斤番薯。”

陶木言的臉色更加難看，但是他說不出反駁的話，聽起來確實給他們便宜了，但是這個誤工費就是純純的宰人啊。

地裏的收割機開得好好的，一早上的蔬菜送回來了，哪裏誤工了？還有精神損失費，聽都沒聽過。

陶木言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便聽人群中傳來一個小娃娃的聲音。

“還有我哥哥昨天也被吵醒了，我哥哥之前都考第一，這回要被害得白天上課打瞌睡了，得賠誤學費。”

擡頭望去，是個騎在爺爺身上的小女孩，臉紅撲撲的，看起來精神可比他好多了。

陶木言感覺自己的肺都要炸了，狠狠呼吸了幾口，“行了，我答應你！這就去拿東西，你們放人！”

“請！”

喬晨曦從爺爺身上爬下來，對於自己能參與這場鬧劇非常滿足，誰讓他們要來偷東西。

看看隔壁張家堰，羨慕歸羨慕，嫉妒歸嫉妒，不惹事就能彼此相安無事。

至於那點花生和番薯，他們又不是多缺。

直到交公糧前，喬家嶴今年的水稻畝產很高都只有這邊附近幾個大隊知道，具體的數字更是只有喬家嶴自己人知道。

每個人都守口如瓶，一切，都要等稻谷進了自家屋子才能往外說。

今年的時候，喬大成計劃著早上收公糧的人走之後，下午他們就分糧。

依舊是和往年一樣的數據，先陶朱村，再張家堰，最後喬家嶴。

收完陶朱村的糧，負責人老李拍了拍陶木言的背，“今年不錯啊，都超過四百五了，走，坐我們的車一起去看看張家堰和喬家嶴的？”

自知接下來會自取其辱的陶木言搖搖頭，借口村裏忙跑了。

老李不強求，出發前去下一站，來收糧可不是什麽好差事，他只想趕緊完成任務回辦公室歇著。

張家堰的水稻畝產比陶朱村低一點，但是他們人更多，總量就上去了。

這兩家跑完，老李自覺任務完成得差不多了。

最後的喬家嶴，那麽點地，雖然數字看起來也很大，但是放到整個六堰裏看就很不起眼了。

拉貨的拖拉機轟隆隆地駛向喬家嶴的大隊院子。

院子裏已經堆好了一袋一袋幹凈幹燥的稻谷，在外面圍著的村民給拖拉機讓開路，看著部分眼熟部分陌生的糧站工作人員開始稱他們的糧食。

老李覺得有點奇怪，怎麽今兒喬家嶴的人都一副躍躍欲試的興奮模樣，收糧對他們來說是什麽好事嗎？

看向糧堆，老李隱約明白了點什麽。

今年喬家嶴的稻谷看起來比前幾年多了很多，怪不得一個個地那麽期待。

一開始，老李想的是，多點也很正常，水稻這個東西花心思去種，今年天氣又好，產量上去是很正常的。

但是漸漸的，老李就發現有哪裏不對了。

稱過的麻袋拎到外面的路邊，院子便空出來了，結果，在不經意間，老李沒註意到的地方，喬家嶴的人在源源不斷地從屋子裏往外搬稻子。

老李走到喬大成身邊，問道，“這些都是今年的稻谷？”

喬大成故作高冷地點點頭。

“你們這是又偷偷開荒了？種的過來嗎？”

這可不能被誤會，明明是他們能拿到優秀的種子的緣故，喬大成趕忙開口解釋，“沒有，沒有，這是我們村裏小孩去後山玩發現的野生稻子，我們試了一下發現產量高了不說，還好吃，今年就拿來種了。”

老李點點頭，又回去盯著稱糧的人了。

他得看看最後的數據，如果真的產量可觀，那肯定是要上報的。

後面的工作，老李看得更仔細了。

但是再怎麽仔細，都改變不了最終的結果，就算有差距，也不過是個位數。

畝產九百五十斤！

算出這個數字的時候，老李的眼睛瞪得老大，旁邊看著的工作人員都覺得他的眼眶疼。

一時間沒控制住自己，老李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你們這產量也太離譜了吧，真是四百畝地種出來的？帶我去看看，作假可不能做的。”

這句話，對問心無愧的喬家嶴人來說簡直是無上的認可啊。

“可以可以，來，李組長，我帶您去。”

喬大成在前面帶路，老李就跟在右邊，後面是糧站的其他工作人員，喬立峰帶著一小隊人留在這邊看著稻谷。

路過外面圍觀的人群的時候，喬大成看見喬晨曦，笑呵呵地把人招呼過來，“來，曦曦，過來。”

說著，直接上前把孩子抱起來。

喬晨曦已經很習慣了，順勢牽住喬大成的脖子。

“李組長，來，給你介紹一下，這就是在後山發現新品種稻谷的孩子，可聰明了。”

老李的註意力從紛雜的思緒種拉回來，看向眼前的小姑娘。

明眸皓齒，皮膚雖然比不上城裏娃娃嫩，但是眼睛有神得很，開口誇道，“聰明啊，看著就讓人喜歡。”

老李到現在，也差不多接受這個看起來不可能的現實了。

來的路上，去年是荒地的地方今年依舊是荒地，基本上是不存在喬家嶴為了面子好看少報面子的可能的。

老李又看向喬晨曦，心中感慨，大概就是運氣好吧，全村運氣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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